书写传奇的人——我的父亲司拉山
司德都著
( 长篇连载 七 )
和 平 推 进
1950年元月,父亲,线诺罕,袍水干,何老四等人到陇川土司衙门找到陇川土司多永安,将成立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事告知了多永安。父亲告知多永安:景颇族聚居区里缺乏现代法制与秩序,成立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目的是在景颇族聚居区里建立现代法制,构建可以与傣族民众和睦共处的新型民族关系;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存在有利于土司、傣族民众与景颇族民众之间的沟通与联系。
陇川土司多永安认为“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成立有利于他的地位,叫人写了一份陇川司署承认“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文书,盖上土司印信,交给了父亲。为了表示支持与祝贺,多永安送给了父亲一个傣语名字——“赫倚罕颂”[1]。多永安解释说:这名字的意思是“从此为官的人”;多永安给线诺罕也送了一个傣族名字“帕应勐”[2],意为:“大属官”。
获得了陇川土司的承认和支持后,邦大袭官[3]线诺罕、丁嘎袭官早相[4]、勐立袭官早堵[5]等人到瑞丽土司衙门,寻求瑞丽土司衎景泰的承认和支持。衎景泰也表示承认与支持“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成立,写了盖上印信表示承认和支持的文书,交给了线诺罕一行。
至此,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获得了陇川土司与瑞丽土司的承认与支持。
兼 顾 各 方 利 益 的 情 怀
1950年3月,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成立的消息传到了陇川坝子头[6]的庄左寨和庄欠寨。庄左寨[7]和庄欠寨[8]两个寨子的人马上派代表到广山村找到父亲,要求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帮助他们协调他们与户瓦寨、户岛寨两寨人的三条人命案引发的纠纷。
接到案子后,作为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创建人之一的邦大袭官线诺罕拒绝受理这个案子。理由是:1946年初,案子刚刚发生之时,线诺罕曾经提议在景颇族内部解决纠纷。当时,庄左寨和庄欠寨的人没有接受线诺罕的提议,他们去请陇川土司为他们解决纠纷。
陇川土司衙门受理案子后,扣留了到章凤街赶集的户瓦寨子的执事勒勐弄[9],要求户瓦寨和户岛寨两寨人用两千块银元的“人命赔偿金”去赎勒勐弄。
线诺罕去找陇川土司理论时,陇川土司衙门的师爷们给的答复也在理。陇川土司衙门的师爷们说:户瓦寨人和户岛寨人说他们打死那三个人的理由是那三个人是抢牛的“抢劫犯”,然而户瓦寨人和户岛寨人的说辞却没有证据支撑——既无实施抢劫用的刀枪、也指不出被抢的赃物——黄牛或是水牛!
认定“可以输钱,不可以输理”的户瓦寨和户岛寨人,只好为少数人犯下的罪孽承担责任。户瓦寨人和户岛寨人凑出了两千块银元的“人命赔偿金”,赎回了被陇川土司衙门扣留的户岛寨子的执事勒勐弄。
庄左寨人和庄欠寨人去找陇川土司衙门索要户瓦寨和户岛寨人给的人命赔偿金时,陇川衙门给出的话是:陇川衙门受理人命案的费用是一条人命一千银元。庄左、庄欠寨人申请办理的是三条人命案。庄左、庄欠寨人应该支付的案件受理费是三千块银元。衙门已经帮庄左寨人和庄欠寨人从邪恶的户瓦寨人和户岛寨人的手中讨回了公道;衙门体谅庄左、庄欠寨人的贫苦,免去了庄左、庄欠寨人还欠着的三千块银元的人命案受理费。因此,庄左、庄欠寨人应该学会感恩、应该知晓陇川衙门的宽宏与大度……
庄左、庄欠寨人只好把苦与恨装在肚子里,等待时机。听到了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成立的消息,庄左寨人和庄欠寨人赶到广山村,把积压了多年的苦与恨,统统告诉了父亲。
父亲受理了这个案子。父亲找到陇川土司多永安,要求多永安拿出一定数额的钱财安抚被害人家属,平息纠纷。多永安拿出了八百箩谷子安抚了庄左、庄欠寨人。庄左、庄欠寨人与户瓦和户岛寨人之间积压了多年的纠纷得以平息。
处理纠纷时,兼顾各方当事人的利益的情怀,让父亲赢得了在旁暗暗观察父亲的处事方法的各阶层人士的好评。
解决了庄左、庄欠寨人的问题后,父亲又找到了陇川土司多永安的弟弟多永明。要求多永明将抗日战争接近尾声时,由于受到盟军飞机的惊吓,跑到了章凤坝区而被多永明扣为己有的景颇族百姓们的牛群归还失主。出乎父亲的意料,多永明显得异常的爽快,叫父亲派人前去认领。
看着穷苦百姓高高兴兴地牵回了自己的牛,父亲露出了舒心的表情。
一个月后,—— 1950年4月底,多永明派陇川坝尾弄目寨的坎排甘[10],把父亲和线诺罕请到了瑞丽的姐兰寨会面。
见面后,多永明告知父亲:他已不能留在中国,打算移居缅甸,需要得到父亲的帮助。
多永明告诉父亲:缅甸[11]南坎镇移民局局长穆然坤先[12]是父亲的同窗好友,希望父亲写一封信给穆然坤先,让多永明能够移民缅甸掸邦。
回想起一个月前,多永明放还了景颇族百姓们的很多黄牛和水牛,父亲知道应该为百姓偿还多永明的人情债。父亲答应帮助多永明写信求助!
在父亲动笔写信的时候,多永明问线诺罕能不能在三户单[13]招募五百名景颇族壮丁?
线诺罕知道多永明打算让景颇族壮丁与新政权作对,立刻提示多永明,说:“我的六老爷啊,听说风力很大,五百壮丁恐怕堵不住漫天的风沙?”
多永明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父亲把写给南坎镇移民局局长的信交给多永明时,多永明提出与父亲签署一份共同抵御新政权的协议。父亲拒绝了这一要求。多永明的这个要求违背父亲的意愿。父亲创建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初衷就是要让景颇族民众平和地顺应政权交替带来的变动,尽量避免与新政权发生冲突。
遭到父亲的拒绝后,多永明又提出签署一份“傣族和景颇族是世代友好,永远不可分开的弟兄!”的声明。
父亲回答说,这个声明可以签。
多永明用傣文写了一式三份的文稿。父亲不懂傣语也不懂傣文,在场的陇川坝尾弄目寨的坎排甘懂傣文。
坎排甘将文稿读给懂傣语的线诺罕听。
听了线诺罕的解释后,父亲认可了文稿的内容。
看到父亲认可了文稿的内容,多永明首先签名。父亲与线诺罕也在文稿上签了名。
签名后多永明、父亲和线诺罕各人拿了一份文稿。
一个星期后,—— 1950年5月7日,陇川解放。
由于政见不同,追求不同,瑞丽市姐兰寨,成为了父亲与多永明最后会面的场所。姐兰寨别后,父亲再也没有见过多永明的面。
创建中国景颇族基督教浸信会总会
1949年12月26日,创建了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后,父亲向缅甸[14]雷基镇[15]教会递交了请求辞去广山学校文化教员工作的辞呈。
1950年4月中旬,雷基镇基督教教会牧师丁仁诺[16]来到广山村告诉父亲八莫教会作出的两个决议。
丁仁诺牧师告诉父亲:缅甸[17]景颇族基督教会八莫执委会于1950年3月31日至4月3日在邻近兴伦崩山[18]的盖题[19]村召开了会议,讨论了中国的局势及应对措施。这次会议作了两个决议:一.由于时局动荡,暂时找不到愿意到中国教书的人员,因此八莫执委会要求父亲继续坚守教书岗位;二.鉴于红色军队将很快进驻中国边境地区,从1950年4月份起,基督教八莫执委会将不再负责中国境内基督教会的管理工作。
对于今后中国境内的基督教教会的工作,盖题会议有两种不同的意见,提请密支那总会裁定。这两种不同的提议是:一.建议密支那总会另外组建负责中国教区的专门机构;二.让中国人单独建立教会。
向父亲传达了基督教八莫执委会盖题会议[20]决议后,丁仁诺牧师向瑞丽、陇川、盈江三地的基督教会神职人员发出了通知。通知要求各地教会神职人员务必于1950年5月12日至13日到陇川县广山村广山学校参加教务会议。
发出通知后,丁仁诺牧师返回雷基镇去了。
1950年5月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陇川县城子镇。
1950年5月10日,丁仁诺牧师托人带了一封信给父亲。要求父亲通知各地教会的神职人员:1.取消原定于12日至13日在广山村召开的教务会议;2.建议父亲先到雷基镇避一避,弄清了新政权的各项政策后,再商量工作和去留问题。
看了信后,父亲立即给丁仁诺牧师回了一封信。父亲在信里告知丁仁诺牧师:中国的部分基督徒和基督教神职人员已经获悉了缅甸景颇族基督教会将不再管理中国境内的教会事务的消息,思想出现了波动。目前正是最需要开会稳定神职人员的思想的时期,会议应当如期举行。父亲告诉丁仁诺牧师:新军队到达后,没有出现扰民的现象,也没有禁止通行、封闭边境的禁令;陇川一带,没有出现社会动荡的迹象。透过这些现象可以认定:新政权是一个开明的政权。教务会议可以按期召开。
父亲的信解除了丁仁诺牧师的忧虑。
5月12日,陇川、盈江、瑞丽三地的基督教神职人员齐聚陇川县章凤镇广山村。广山村教务会议如期召开。丁仁诺牧师主持会议。父亲被邀列席会议。
在5月12日的会上,丁仁诺牧师代表缅甸克钦邦基督教八莫执委会,向到会人员宣布了八莫执委会的“盖题会议决议”。该决议的要点是:从1950年4月开始,缅甸克钦邦基督教八莫执委会不再插手中国境内的基督教教会的管理工作。
丁仁诺宣布了八莫执委会的决议后,要求与会者对教会今后的管理工作作出抉择:请求密支那总会组建负责管理中国境内教会的专门机构;或成立由中国人负责管理的中国教会?
人们知道维持教会的日常工作需要大量的资金。与会的教会神职人员的每个月的工资都由缅甸克钦邦基督教会按月拨付。独立,意味着——失去工资。让人想象没有工资的生活,是一件痛苦的事。因此,与会者大都希望缅甸景颇族基督教会继续统管中国国内教会的管理工作。
1914年,基督教传到了中国景颇族聚居区[21]。瑞丽市户育、定嘎等地区的基督教会最早由景颇大地[22]克钦邦恩巴坝[23]镇的德冒诺[24]牧师建立;陇川三户单地区[25]的基督教会最早由景颇大地[26]克钦邦雷基镇温坎村的诺东[27]牧师建立,丁仁诺[28]牧师是诺东牧师的继任者;盈江地区的教会最早由景颇大地[29]克钦邦森隆崩山邦木寨袭官——邦目早堵[30]牧师建立。德冒诺、丁仁诺、邦木早堵都属缅甸[31]克钦邦基督教八莫教区执委会成员,因此,瑞丽、陇川、盈江三地的教会也由缅甸[32]克钦邦八莫基督教执委会管理。
基督教会内有严格的管理程序:一般基督徒要到教会开办的神学院读取神学知识,获得毕业文凭后,经教会审查,经过按立仪式后,才能获得“教师”、“执事”、“长老”等职位。拥有“教师”、“执事”、“长老”等级别的神职人,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和深造后,经教会审查,认为合格后,才可晋级按立为“传道员”或“牧师”。
父亲属教会学校聘请的,教授景颇文与缅文的普通的文化教员,不属神职人员。父亲没有上过神学院,也没有举行过神职按立仪式。一句话,父亲属于基督教会中最底层,最普通的平信徒。
作为普通基督徒,父亲知道:在教会的管理工作上,父亲没有话语权。只因得着了丁仁诺牧师的邀请,父亲才得以列席会议。
资深传道员们都不说话,他们知道建立中国教会,意味着脱离缅甸教会。脱离缅甸教会不仅会遇到经济上的困境,还会承担信仰方面的巨大风险:脱离缅甸教会意味着另建一个教会。另建一个教会意味着分裂原有的教会。大家都知道分裂教会会承担“分裂耶稣基督的身体的”罪责。
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丁仁诺牧师要求父亲谈谈看法。
对于时局,父亲有自己的观点。他说:“据说新政权并不反对人们信仰耶稣基督。他们反对的是外国教会掌控中国的教会事务。老师们都知道:基督徒的职责在于带领人民顺服政府[33]。顺服政府,可以让广大基督徒过正常的信仰生活。由于分处不同的国家,按国家建立教会[34],符合神的旨意,符合基督教圣经的教义,不会背负“分裂主的身体”、“分裂教会”的罪责!因此,我建议:一.成立中国景颇族基督教浸信会总会,由中国的基督徒管理中国的基督教教会事务。二,经济上争取自给自足的同时,不拒绝国外教会给予的支持与援助。”
父亲的话语除去了广大神职人员心中的忧虑,会场气氛开始活跃……
能为大多数人寻找正确的前进方向的人,会获得大多数人的拥戴:与会者一致推举父亲作新成立的中国景颇族基督教会的第一领袖。
1950年5月13日,是一个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日子:
经过一天一夜的讨论和商榷,基本商定了新教会管理机构的组成人员名单。1950年5月13日上午,参加会议的所有人员在广山学校的一间课堂里举行了推选“中国景颇族(聚居区)基督教浸信会总会”成员的工作。会议选出了父亲(司拉山)、夺石山弄、格捞宗崩、棍汤弄等19个执委委员组成中国景颇族(聚居区)浸信会总会执委会。
中国景颇族(聚居区)浸信会总会执委会,于1950年5月13日上午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在中国景颇族(聚居区)浸信会总会执委会第一次会议上,浸信会总会执行委员们选举父亲为该执委会第一领袖。
“大多数人的信任,来自神的祝福!”这是牧师丁仁诺对获得了至高神权的父亲的评判。
当天上午,父亲代表“中国景颇族(聚居区)基督教浸信会总会”宣布:从即日起(1950年5月13日),中国景颇族聚居区的基督徒,不再属缅甸景颇族基督教浸信会的管辖,改由在广山村成立的“中国景颇族(聚居区)基督教浸信会总会执行委员会”管理。
丁仁诺牧师为新成立的“中国景颇族(聚居区)基督教浸信会总会”作了祝福祷告!(当时,中国的景颇族基督教徒中,还没有被按立为牧师的人。)
从1950年5月13日起,“真葡萄树长出的真葡萄藤”[35]——“中国景颇族(聚居区)基督教浸信会总会执行委员会”承担起了管理陇川、瑞丽、盈江等地——中国景颇族聚居区基督教教会事务的工作。
当选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第一领袖
1950年5月13 日下午,刚被推选为中国景颇族(聚居区)基督教浸信会总会第一领袖的父亲,在广山学校主持召开了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第二次代表大会。
1950年5月13 日,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在广山村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时,在瑞丽勐立村选出的32名代表全部到会。此外还有瑞丽等嘎教会执事袍扬诺兴[36]、高理寨袭官[37]早绽[38]、瑞丽乌典寨袭官[39]排早山[40]等人闻讯后,主动要求加入团结会,得到了与会代表的欢迎与批准。
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第二次代表大会作出了将下列人员选举为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总会委员会委员的决议:
1. 广山村教师司拉山[41]
2. 邦大寨袭官线诺罕[42]
3. 等嘎寨教会执事袍扬诺兴[43]
4. 户兰寨执事春雷勒特外[44]
代表会结束后,父亲又主持召开了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总会委员会第一次会议。
在会上,邦大寨袭官线诺罕说:“该往哪里走?方向是重中之重!我们正处于动荡的时代,我们需要为民众寻找正确的前进方向!寻找正确的前进方向,需要神的祝福和非凡的洞察力,广山司拉瓦已获得了神的祝福,并且具有非凡的洞察力!为了保证我们的工作不偏离正确轨道,我提议由广山司拉瓦作我们的领路人!”
线诺罕认为父亲具备成为中国景颇族联合会第一领导人的才能——具备能够为民众指出正确方向的才能。
线诺罕的观点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认同。会议推选父亲为中国景颇族联合会第一领袖,负责委员会的全盘工作;推选线诺罕分管联合会的军事工作与林地事务;……乌典寨袭官[51]排早山分管宣传工作……
1941年的冬天,父亲曾经作过人们要他去山上放牧绵羊与山羊的梦。父亲知道这梦的启示是:有一天,他将同时做管理基督徒和非基督徒的工作。这启示在1950年5月13日这一天得到了应验。
在1950年5月13日这一天,父亲被推上了教会与社团两个组织的第一领袖的位置。
从1950年5月13日的这一天,人们开始称呼父亲为:“宁博瓦”——“宁博”[52]后缀“瓦”[53]意为“第一领袖”。父亲是景颇族中获此殊荣的第一人。
初 见 晨 曦
1950年5月17日,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第二次代表大会召开后的第四天,瑞丽市户育乡广帕村的勒排早旺[54]和袍洋勒盖[55]身着美式军服,肩扛英造大十子步枪,到三户单[56]的小街赶集。
在集市上,勒排早旺和袍洋勒盖遇到了几个到集市去借锯子的新政权的军人。
新政权的军人似乎对美式军服异常敏感,他们迅速围住身着美式军服的勒排早旺和袍洋勒盖,要求他俩到附近的军营去接受调查……就这样,勒排早旺和袍洋勒盖被新政权的军人很客气地“请”走了!
事前有父亲和景颇族联合团结会不得擅自与新政权、新军队发生冲突的通知与宣传,户瓦袭官[57] 将两青年被新军队的人带走的消息通报给了户育寨袭官。户育袭官早炯接到通报后立即派人将情况通报给了邦大袭官[58] 线诺罕。弄清了人已被新军队的人带到章凤镇去了的情况后,线诺罕让勒排早旺和袍洋勒盖的亲属到广山村去,请父亲处理这一事件。
正打算与新政权的人接触的父亲得知这一事件后,决定立即与新军队的人进行接触。
1950年5月18日清晨,父亲一行人去到章凤镇的军营查寻勒排早旺与袍洋勒盖的下落。军人们告诉父亲:人已送往陇川城子镇。
父亲决定到城子镇去了解情况。
当父亲和他的随行人员走到陇川城子镇附近的南伞河边时,见到了一队来自城子镇方向的红色军队的士兵,在这一队士兵的中间走着两个身着美式军服,没有带武器的年轻人。父亲问同去的户育寨人:那两个青年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户育寨人立刻告诉父亲:那两个青年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父亲上前向士兵们挥手示意。
士兵们停住了脚步。
军队中领头的弄清了父亲的来意后,建议往回走,回到陇川城子镇去。
到了陇川城子镇,领头的军人用心记下了父亲一行人落脚的地方后,带着士兵和那两个景颇族青年走了。
士兵们走后,父亲做好了至少五天后才能见到内地来的新汉官的思想准备!原因很简单:初次与傣族官多永安见面时,耗去了父亲三天的时间。这一次与内地来的汉人官见面,至少得做好需要耗费五天时间的思想准备……
父亲知道陇川地区的规矩:景颇族官员有事先与傣族官员沟通,通过傣族官再与内地来的汉族官员沟通……这就是陇川地区的办事规矩。
不懂汉语的景颇族人很难理解景颇族的先民们为什么会把汉族
称为“木瓦[59]”?懂汉语的人很容易解开这个历史谜团:
景颇族的先民们最先接触到的汉族人是——“会做木工活和泥瓦活的——有技术的人”。由于彼此语言不通,汉族先民们告诉新认识的景颇族人:“我们是会做木工活和泥瓦活的人”。为了让语言不通的景颇族人认识自己,汉族先民们反复强调自己的技术强项——“木活”和“泥瓦活”。擅长于简化和善于抽象思维的景颇族先民便把“会做木工活和泥瓦活的,有技术的人汉族人”称为了“木瓦”[60]——“会做木活和泥瓦活的人”。
父亲与汉族官员没有过交往,原因在于:傣族景颇族聚居区有一个奇特的现象:汉族百姓喜欢找景颇族官员;而汉族官员则喜欢与傣族官员打交道。
父亲打算休息一会儿,第二天再去找傣族官多永安。通过多永安再去找汉人官……
父亲洗了一把脸,刚同房东寒暄了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父亲看见:院子里进来了几个军人。有个刚在南伞河边见过面的士兵把一个军人带到了父亲的身边。通过翻译,父亲弄清了军人们的来意:军人中当头的那个人被士兵们称为“教导员”!“ 教导员”了解到了父亲一行人的来意后,便迫不及待地要求士兵们带路,找上门来了!
惊喜之余,父亲起身欢迎“教导员”。
“教导员”请父亲坐下说话。
经过简短的介绍,父亲认识了被军人们称为“教导员”[61]的新政权的官,——新政权的官名叫李洪通。
教导员李洪通性格开朗、举止大方。他用那种只有老朋友见面时才会有的那种热情方式与父亲握手、问候。教导员李洪通在很短的时间内营造出了可以让人无话不谈的亲切氛围。
惊喜之余,父亲意识到面前的新政权的官与父亲想象中的官员不一样。
父亲与汉族官员还没有打过交道,原因在于:傣族景颇族聚居区有一个奇特的现象:汉族百姓喜欢找景颇族官员;而汉族官员则喜欢与傣族官员打交道。
傣族土司经常告诫傣族官员:“园子小,不要种大青树[62];寨子小,不要留汉人!”意思是:文化上相对落后的傣族百姓经受不起拥有先进生产生活方式的汉族人的竞争,会在竞争中处于下风!
遭到傣族官员拒绝的汉族人,只要拿上一两瓶酒和一两块腊肉,就可以在景颇族官员那儿要到大片的土地,成为景颇族官员的百姓。——景颇族不缺土地,缺乏的只是先进的生产技能和先进的生活方式和先进的理念!
父亲知道:邦大寨袭官[63]线诺罕因为拥有汉族、傣族百姓,所以每年都有很多银子、鸦片和稻谷可以囤积,不干活,也可以养活家人;宣称可以和陇川土司比地盘的邦瓦寨袭官[64]早堵,因为只有景颇族百姓,所以,得亲自犁十箩种的田地才能养活家人!
景颇族需要汉族带来的先进的生产技能和生活方式,景颇族欢迎汉族民众到景颇族聚居区生活。因此,1950年以前,进入傣族景颇族聚居区的汉族民众,在政治上普遍依靠景颇族。
自视清高的内地的汉族官员,厌恶低三下四提酒拿肉的拜访礼仪,因而,内地来的汉族官员有事只愿找傣族官员。
景颇族是没有跪拜习俗的民族,因而,景颇族人有事也不愿见需要互行跪拜礼仪的内地来的汉人官,景颇族人有事就找懂得景颇族礼仪习俗的傣族官员。傣族景颇族聚居区也就出现了“汉族百姓喜欢找景颇族官员;汉族官员则喜欢与傣族官员交往”的特殊现象。
眼前这位新来的内地的汉族官员,似乎不管陇川地区的规矩,风风火火,直接来见从未见过面的景颇族人。
教导员李洪通邀请父亲一行到部队驻地去坐一坐。父亲立即起身,随教导员李洪通前往部队驻地。
落座后,父亲叫人送上礼品。
教导员李洪通作出了拒绝的手势,说:“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毛主席,朱总司令派来的队伍。我们有纪律,不兴收礼!”
见父亲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李洪通笑了笑,说:“还是先谈谈你们的事吧!”
父亲松了一口气,说:“你们抓来的两个小伙子,并不是军人,他们穿的军服是买来的,枪也是买来的。我们这一带流行穿美式军装。男的都喜欢佩刀、带枪。我们可以为他们证明并提供担保。他们不是军人,不属于任何军队。佩刀,带枪是我们民族的习俗,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枪。枪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必备工具与财产。”
教导员李洪通认真地记下了父亲的名字和住址。
听完了父亲的述说,李洪通问父亲:“你住章凤镇广山村,小伙子们住瑞丽户育寨。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来为他们提供担保?”
父亲回答说:“只要是景颇族人,就和我有关!”
李洪通的神情显得更加专注起来。
父亲说:“我们有组织。我被选为这个组织的第一负责人。我的责任就是把景颇族民众好好地交接给你们——交接给新来的政府。目的是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李洪通的脸上露出了人在获得至宝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李洪通用激动得有点颤抖的手迅速记下了父亲他们那个组织的名称和负责人的名字与住址。
记好了名字和住址,李洪通略作思索后告诉父亲:现在就可以把那两个年轻人交给父亲带回去。
出乎意料的顺利,父亲也收获了惊喜。
翻译告诉父亲:教导员李洪通已经叫人去带那两个景颇族青年。
“不费钱财,能把人平安带回去,是此行的最好结局了。枪?十有八九是要不回来了!”父亲这样思量。
事情的进展却又一次出乎了父亲的意料:在被扣押的那两个景颇族青年被带到父亲面前与亲友见面寒暄的那一刻,父亲惊奇地看见几个解放军士兵拿来了两支步枪,当着父亲一行人的面把枪还给了那两个景颇族青年。
李洪通关切地说:“好好看看,是不是你们的枪?看看有没有弄坏什么部件?”
李洪通的言行举止,让父亲瞠目结舌!从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把收得的钢枪还给普通百姓的军人与军队。
“还管什么坏不坏,就是拿两支旧枪给你,你们也该千恩万谢才对!”
年轻人的亲属这样说。
年轻人的亲属们希望两个青年不要多事,以免节外生枝。然而,不知轻重的两个年轻人却旁若无人般地摆弄起枪支来。他们翻来覆去地仔细查验枪支,还把枪栓拉得哗啦啦地响。折腾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年轻人告诉他的亲人:枪栓被人换了!”
“算了吧,能要回枪已是万幸!”
年轻人的亲属低声劝说。
细心的教导员李洪通还是从嘴快的翻译那儿知道了枪栓被换了的情况。
李洪通立即命令士兵们去找回被换的枪栓。
眼前的这一幕,极大地震撼了父亲的心灵!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这支打败了世界上人数最为众多的旧政权军队的胜利之师,竟是一群手里拿着需要更换枪栓的旧枪的士兵组成的队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军官——教导员李洪通,似乎并不看重士兵手中武器的优劣,下令把好枪和好枪栓还给普通百姓……
他们看重的是什么?
——人心,民心!
父亲捕捉到了电光火石般掠过心头的那一束光芒。
虽说父亲的年龄不大,可亲眼见过、接触过的军队也不算少:中国、美国、英国、日本、缅甸等国的军队他都见过。眼前这支军队却有着同父亲以往见过的所有军队不同的言行举止和精神面貌。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可以让人感到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明确表达出来的东西。他们会事事为你着想,他们能让你一见如故……总之,你能感受到那种能够融化一切坚冰的力量、你能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那股能够吹散所有阴霾,所有疑惑的清风……
父亲似乎捉摸到了这支军队之所以强大的内在原因……
父亲不愿意走了,他想从教导员李洪通的口里了解新政权的政治主张。
父亲告诉李洪通:“我们景颇族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怒江以西的这块土地上,怒江东岸遥远的勐定、耿马地区也有我们景颇族人居住。汉族百姓和我们交往甚密,只是历朝历代的汉族官员都不愿与景颇族人往来,不知道新政府将怎样对待我们景颇族人?象过去那样——对我们不闻不问?”
父亲想知道新政权的人将怎样处理民族问题——这是父亲关心的问题!
父亲的话引发了李洪通胸中的激情。他告诉父亲:“我们是毛主席、朱总司令派来的,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我们是为了各族人民的团结而来的。”
李洪通告诉父亲:中国共产党是新中国的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主张是民族平等、民族团结!
从李洪通不用思索就能回答问题的现象中,父亲相信李洪通所说的民族平等、民族团结的主张是新的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一贯主张!
父亲又对李洪通说:“我们景颇族,有信仰耶稣基督的,还有养鬼的,我们民族的信仰,和汉族、傣族的信仰不一样。”
宗教问题也是父亲关心的问题!
“中国共产党的宗教政策是信仰自由!”
李洪通给的还是脱口而出的答案!
了解了中国共产党“民族平等、民族团结、宗教信仰自由”的政治主张,父亲得着了有股暖流流进了身心里去的那种感觉!
就是从那一刻——1950年5月18日的那一刻起,父亲通过营教导员李洪通认识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对毛主席、朱总司令派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有了良好印象;亲自了解到了新中国的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
同中国人民解放军教导员李洪通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让父亲终身难忘。漫漫黑夜中艰难摸索的人见到光明时,会有欣喜若狂的感觉,父亲也不例外。
父亲是幸运的。
景颇族人民也是幸运的!
在历史的长河中艰难摸索着前行的景颇族人民,谁会想到在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曾经给人带来过那么多的忧虑、那么多的恐惧的,不信神、不知鬼的“滚妙尼”[65],竟然是一群带着阳光和雨露般美好的治国方略来的天使!……
告别了教导员李洪通,返回广山村的路上,父亲感觉到阳光分外明亮、景色格外宜人……
1950年5月19日,回到广山村,父亲立即发出信件,邀约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负责人到三户单[66]沃岿[67]村高理寨[68]召开紧急会议。
1950年5月21日,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负责人齐聚三户单[69]沃奎村高理寨。
会上,父亲首先向与会者通报了他见到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和解放军教导员李洪通的情况。
受中国共产党“民族平等”、“民族团结”、“宗教信仰自由”主张的鼓励,父亲在1950年5月21日的三户单[70]高理寨会议上,把积极靠拢中国共产党、积极靠拢新政权,争取获得民族自治权正式确立为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的最高宗旨。
为获得民族自治权,会议计划用五年的时光,做好让大多数景颇族团结在一起的工作;
会议决定将“中国景颇族联合团结会”[71]更名为:“中国景颇族联合会[72]”;会议决定将各村寨每人每年缴纳一元缅币会费,改为:自愿缴纳。
1950年5月21日,沃岿[73]村高理寨[74]会议补选瑞丽市等嘎村[75]的纳排堵为“联合会”秘书长;补选袍道堵[76]为第一副秘书长。
改选瑞丽市弄目寨的坎排甘为第二副秘书长兼记账;财物保管员不变,仍由广山村的苏格兰风笛手尹柯担任。
在三户单[77]沃岿村高理寨[78]会议上,与会者从父亲的叙述中,了解到了中国共产党民族平等、民族团结、宗教信仰自由的主张;了解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平易近人、秋毫无犯的作风。
会后,人们把高理会议[79]精神和听到的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带回到了陇川、瑞丽的所有与中国景颇族联合会有关联的村寨。
美好的消息象清风、象明媚的阳光很快消除了人们心中的忧虑,消除了人们因不了解新政权的执政方针而产生的疑虑……
( 未完待续,请看下期“长篇连载八”)
[1] 读音为:“ Hi Hkam Sawng ”。
[2] 读音为:“ Hpa Ying Meng ”。
[3] “景颇族村社世袭首领、世袭官员”;习惯称“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袭官”。
[4] Ding Ga du wa Zau Seng .
[5] Mung Li du wa Zau Tu .
[6] 当地人把位于陇川坝子东边的地方称为:“坝子头”。
[7] Jawng zaw gahtawng .
[8] Jawng hkyeng gahtawng .
[9] Lamung Nawng .
[10] Hkampai Gam .姓“春雷”(Chumlut)景颇语读:“Sumlut”.
[11] 1948年时被英国人强占去的一部分景颇族聚居区被并入了缅甸联邦。
[12] Laika Ran (Hubyet) Hkun Seng .
[13] 现瑞丽市勐秀乡。
[14] 1948年被英国人强占去的部分景颇族聚居地被并入缅甸联邦。
[15] 邻近陇川县章凤镇的集镇。景颇名:“Loije”.
[16] Sara Dinrin Naw .
[17] 1948年被英国人强占去的部分景颇族聚居地被并入缅甸联邦。
[18] 缅甸克钦邦地名:“Sinlum bum”的译音。
[19] 景颇语:“Kaihtik”。
[20] 指在“盖题村”(Kaihtik gahtawng)召开的会议。
[21] 参看《黄金、钻石纪念册》(《Ja the lungseng Jubeli》)第239、241页。
[22] 被英国人强占去的景颇族聚居地。
[23] 地名:景颇语“Nba pa”的译音,现被人称为:“木瓜坝”。
[24] Damau Naw.
[25] 现在的瑞丽市勐秀乡。
[26] 被英国人强占去的景颇族聚居地。
[27] Lashi Naw Tawng.
[28] Dinrin Naw .
[29] 被英国人强占去的景颇族聚居地。
[30] Bang mu Zau tu .
[31] 1948年被英国人强占去的一部分景颇族聚居地被并入了缅甸联邦。
[32] 1948年被英国人强占去的一部分景颇族聚居地被并入了缅甸联邦。
[33] 参阅《圣经》〈罗马书〉第13章,第1-5节。
[34] 参阅《圣经》〈启示录〉第1章 ,第4节,第11节。——可以按地区建立教会。
[35] 意为:“正统教会”。参阅《圣经》〈约翰福音〉第15章1-6节。
[36] Hpauyam Naw sing .
[37]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38] Zau Chyang .
[39]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40] Lapai Zau shan (Nge-teng Zau shan ).
[41] Sara Maran lashan.
[42] Bang Ta du wa Lahpai Seng Naw hkam .
[43] Dingga sara (Hpau yam )Naw Sing .
[44] Hulam Chumlut La htoi.
[45]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46] Gauri du wa Lahpai Zau Chyan.
[47]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48] Mungli du wa Zahkung Zau Tu .
[49]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50] Ngeteng Lahpai Zau Shan.
[51]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52]景颇语译音。意为:“首脑、带头人、领导、领袖”。
[53] 景颇语“wa”的译音。意为:1.男性的名字后缀“瓦”表示尊重;2.用村寨名或地名后缀“瓦wa”作人的称谓,表示该人是该村寨或该地区的最高决策者,或最高行政官员。3.在“领导”后缀“瓦wa”意为:”首脑、第一领袖”。
[54] Lapai Zau Wang .
[55] Hpauyam La Gai .
[56] 地名:现在的瑞丽市“勐秀乡”,1956年以前属陇川辖区。
[57]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58]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59] Muwa 。
[60] Muwa 。
[61] 中国人民解放军14军41师121团2营教导员李洪通。
[62] 德宏地区的人把“榕树”称为“大青树”。
[63]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64] 景颇族村社的世袭官员。习惯称为“山官”。“山官”一词有歧义,应称为“袭官”。
[65] 景颇语中的英语借词:“Kunmyunit”——“共产党”的译音。
[66] 现瑞丽市勐秀乡。
[67] Wuhkui .
[68] Gauri kahtawng .
[69] 现瑞丽市勐秀乡。
[70] 现瑞丽市勐秀乡。
[71] “Miwa mung Jinghpaw wunpawng myithkrum hpung”
[72] “Miwa mung Jinghpaw wunpawng hpung.”
[73] Wuhkui .
[74] Gauri kahtawng .
[75] Dingga kahtawng .
[76] Hpaudau Tu.
[77] 现瑞丽市勐秀乡。
[78] Gauri kahtawng .
[79] 中国景颇族联合会在“高理寨开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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